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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6 章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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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德道:“若要安生,還需將這五星峰之勢改過。”

朱紅笑道:“自然應當,然而卻不是眼下做的。”她擡頭望一望天,又看地上陰影,說道:“此時已過午,土地廟那邊必定熱鬧,這永安上下頭臉,皆在那處,不趁機捉拿疫鬼,難道要縱他再害人命不成?”

蔡懷安大聲道:“仙人說的極是,此刻便速速趕去,正可令他伏誅。”

於是三名狐仙與一位正神運起法術,頃刻便來到縣城西北角的土地廟外。

只見平素那清凈的小廟,此刻裏三層外三層地全是人,不光老幼婦孺拖兒帶女地合十祝禱,便是壯年男子,也停了活計來求平安。

前方廟門大開,衙役攔住了許多閑人,對朱紅幾個卻是不頂用的。他們隱去身形,潛入廟中,尋了顯眼的地方站定細看,卻不見要找的罪魁,只看到土地廟中熱鬧非常——

正殿外的堂中擺放了一張幾案,上頭堆滿祭品。牛羊豕自然不能少,蔬果美酒也不缺,九品香燭都選得粗長,燃起來青煙裊裊,極是氣派。

案上端端地放了一個柏木牌位,上用漢隸工整地書寫了“供奉永安土地之神”幾個大字。

陳鳴山穿了一身玄色衣衫,正搖頭晃腦地念他連夜起草之祝文。只聽得甚麽“恐時疫之害,傷尊上之德”,甚麽“正天地之清氣,驅瘟疫於八荒”。

黃九郎對蔡懷安笑道:“老官兒,還不上你那泥胎下面坐定,享用供養。”

蔡懷安還未答話,朱紅卻斥道:“此刻哪裏是頑笑的時候?祭帛獻爵(註2)都已經過了,不可再荒廢時間。”

黃九郎連忙正色道:“小弟錯了,姐姐教訓得極是。”

蔡懷安道:“如今該當如何尋找?還請仙人明示。”

朱紅道:“那疫鬼並未在此處,然而張燧聽了陳鳴山之議,下令衙門中除了值守差役外皆須過來上香,因而他必定不能不到。想來也正好趁著人多且雜,渾水摸魚。好在真要分辨倒是不難,只需看不叩拜祝禱卻去搭訕旁人的閑漢子,如有則細辨其服飾,若是公門中人,切不可放過。”

眾人皆曰“省得”,各自分開。

這禳災道場,無論在何地都可說得上大事,永安雖只千餘戶,這小廟周圍也來了四五百人。朱紅等幾個化出形來,走在百姓之中,只見那男女老幼,不少合十而拜,口中喃喃祈求,只盼這一場祭祀過後,疫病全消。許多總角小兒或爬上樹顛遠眺,或追來打去,只管嬉鬧。

五德乃是慣於與人打交道的,心知若那疫鬼教張燧下令來了此處,果真要用那耍錢的老手段使壞,定然不能當眾行事,只能誘人去僻靜之地。因而他並不在人多處打轉,只沿著外圈徐徐而動。見單個兒離去的,也不追究,見搭伴兒走的,則留心細看。

約莫不到一刻鐘,果然有一婦人抱了孩子離去,然而剛走出幾步來,便有一個身穿公門服色的人跟了上去,兩人駐足良久,不知說些什麽。只見得那婦人喜悅非常,對差役千恩萬謝的模樣。那公家人揮一揮手,便又往僻靜處走了幾步。

五德暗中捏訣,送了個信兒與朱紅知曉,自己則跟隨而去,盯住那差役。其與婦人拐過一圈矮墻站定了,只拿了個小藥包,另一手不斷拋幾個小石子一般的物件做耍事。五德定睛細看:原來拋耍的乃是骨骰子。那婦人面帶欣喜,便要接過骰子。

五德心中一急,立刻要現身阻止。正在此時,只見得一道紅光快如霹靂,直插入婦人與差役之間,那骨骰子教紅光擊中,裂成碎片。

婦人驚叫一聲,隨即雙眼一翻就此倒下。一道白影恰恰接住了,將她與繈褓中的孩兒一齊輕輕送至矮墻根下。

那差役轉身便要走,卻教隨後而來的五德堵了個正著。兩人一打照面,雙目圓瞪。只聽朱紅在那差役身後笑道:“仵作慢走,貧道有事相詢。”

只見那差役身材瘦高,面皮蠟黃,眉如八字,嘴角低垂,赫然正是仵作孔德。

朱紅踱步到他身前來,冷笑道:“孔德,孟徐;孟徐,孔德……足下起的好名字,總是牽著一半帶一半的,果然當這裏的人都是白丁。”

“孔德”的臉上黑了一半,閉口不語。他左右一看,黃九郎與蔡懷安也分立在兩頭,已斷無逃脫的機會,那臉登時便全黑了。

朱紅道:“如今你收了永安多少條命了,可有算過?”

“孔德”只瞧了她不言語,朱紅又笑道:“張家小哥兒曾說他上任前偶遇大雨,在破廟之中見一貨郎身死,看那死狀,正是今日疫病模樣。我鬥膽一猜:只怕那死的貨郎才是真正的仵作吧?你原先便是做貨郎的營生,撲賣撲買乃是常事,故而以物換命最是便宜,陰司中也可算公平,能教那鬼差查不出橫死來。”

蔡懷安在旁聽得怒火中燒,罵道:“好孽障,你若有冤屈,盡管去糾纏那害你的人,怎地戕害無辜?”

那“孔德”聽他如此說,原本板著的面孔突然陰森森地笑了一笑,蠟黃面皮漸漸泛出青色,眼珠也暴突了出來,真真一副鬼相。他譏諷道:“你這昏庸之輩也妄談什麽無辜?若論無辜,我當算頭一個才是。”

朱紅道:“你若有冤,今日不妨細細說了。”

“孔德”陰陰一笑,道:“如今我倒也不瞞你們,我真名確為孟徐,原本乃汴京人士。起先做貨郎營生,五年前教秦縣令秦真文雇傭,當了他的家仆。孰料主人被害,我無端端成了階下囚,五年之中蒙冤受屈不能解脫,以至於在牢中病亡!我做貨郎時從不短人一文錢,服侍主人也從未有一絲一毫懈怠,誰知最後竟落得身死異鄉,連屍首都化作了飛灰,怎能無有怨恨?”

蔡懷安聽他說得淒慘,胸中怒氣稍減,卻依舊憤憤道:“為何你不追討那害你之人?”

孟徐冷笑道:“彭貴與秦興主兩個已經在我死之前丟了性命,他二人雖為禍端,卻也不是最可惡的!當年我遭拿下大獄,有何憑證指說我謀害主人?我呼號籲天,又有哪個聽我辯述?那官差個個如狼似虎,縣丞縣尉只管將酷刑招呼上身來,迫我畫押。我咬牙不從,雙股都打得稀爛,十指夾得鮮血淋漓,沒有一塊好皮。永安上下一幫昏官,為保官帽,竟不管我死活。我只拼著一口氣,挨到了州府下來查證。然而這一堆狗官相互推諉,無半點清明,查不出主人生死,便將我與真兇一道羈押,送往州府。”

五德道:“你身死時握在手中的瑪瑙珠,是從何而來?莫非就是彭秦二人偷到的財寶?”

孟徐道:“不錯。那賊人秦興主死的時候,與我正關在一處。他將珠子藏在傷口之中,卻教我瞧出了古怪。我得了這珠子卻想不透所以,當真還是因為人之所見畢竟眼淺。後來我在牢中氣息奄奄,拖了數年終於喪命,化為疫鬼,這才睜眼瞧清楚了前後經過。我重為貨郎,白日隱形,夜晚一路往南,便要去永安討債,老天教我撞見那夜宿破廟的仵作,正是給我指了條更好走的道道,我便與他撲戲,輸給他幾枚錢,賺了他性命。”

“那些玉佩、銀釵等等,莫非是來自彭秦二人所藏?”

“不錯!我自進了永安縣衙,便用那顆珠子作法,尋到了財寶,正好作為買賣的本錢。”

五德又問道:“你如何施法得了具肉身?”

孟徐笑道:“何須施法?這世上豈無倒斃的餓殍?尋一具白骨生肉便是了。”

五德默然,總算解了心中種種疑問——原來這疫鬼乃是用的肉白骨之術,怪不得能與原先模樣無二,且無甚陰氣,連朱紅等如此道行也瞧不出真身。

孟徐看他一臉悻然,頗不以為然,道:“你瞧不上我借屍還魂,然而我這一番苦難,難道不算是永安虧欠我的?”

蔡懷安胸中怒氣又起:“你要算昏官的欠賬就只管去算,何苦拿百姓開刀?”

孟徐森然道:“我遭罪押往州府之時,這一鄉愚民只顧在路旁指指點點,嬉笑圍觀,時值酷暑,連一口水也不曾遞與我喝。如今我扮作撲賣貨郎,他們只願拿些零碎物件便要賭贏我的金銀首飾、救命靈藥,可見黑心貪利。我就是要用他們的性命,毀去永安與鄂州一眾昏官的仕途,待個個都落馬,我再取幾條狗命!”

說罷便是一陣狂笑,那聲音如夜梟嘶鳴,令人不寒而栗。

蔡懷安氣得臉青面黑,手掌中發出一陣白光,眼瞧著便要將這疫鬼處死。黃九郎眼疾手快,忽地移形到他身邊,一把攔住:“老官兒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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